又是一年荠菜香


春天的到来,总是伴随着各种吃食。

上世纪70年代初,随上辈老家来到燕山,记忆中的春天,每每都会手拿小铲,跟姐姐们到野地里挖荠菜。北方的春天干旱少雨,长出的荠菜没有南方的荠菜叶厚汁足,显得瘦弱矮小,不加紧抢时挖采,过不几日,一开白花儿口感就差了许多。总盼着清明前后春雨的眷顾,这样年景的荠菜,让物质匮乏的日子陡然有了些许生机。

和当下的春天相比,上了年纪的老人,体验过青黄不接的生活,上年保存的白菜、土豆、萝卜吃得将要告罄,新鲜的蔬菜还没有长出,吃的东西非常有限,咸菜有时成了看家菜,为给家人改善伙食,家庭主妇们开动脑筋,荠菜、榆树叶、槐树花、香椿、木兰芽、柳树芽……还有很多我根本叫不上来的野菜,这其中的荠菜可谓头阵,成为每年这个季节家家户户的念想。

时令是不等人的,北方的春天短暂而急促,春寒料峭中荠菜迫不及待地蹿出地皮,趴地而生,任凭风吹雨打,其貌不扬的荠菜每个春天都如期而至,似乎承诺着与我们的约定,奔向田野的脚步也愈发的轻快。水渠边、麦地里的荠菜属上品,城里高楼林立,很难寻觅,少之又少。山坡野地的荠菜不连片,都要凭运气和眼力了,姐姐们挖荠菜的功底令我目不暇接,铲子一插,荠菜一跳,我在边上只是装袋,即便如此,也跟不上她们的速度。

挖荠菜特别辛苦,全身下蹲,两脚蹲式行走,赶上荠菜多,原地不动可以干上一阵子。荠菜少的话,眼到、脚到、铲子到,一步挖一棵,这是最累的。如果年份不给力,就只剩到地里溜达观景儿了。挖荠菜是第一道工序,挑荠菜最考验耐性,一棵一棵的,先摘掉枯萎的黄叶,再用剪刀绞掉残余的后根,看似简单,干起来往往是高手摘一盆、生手摘一碗的效率,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。

大约五六年前,石楼镇吉羊村发现了一大片的荠菜,喜爱的人们蜂拥而至,树下的人们忙的不亦乐乎,分工合作,有挖采的、有分拣的、有打包的,一朵朵翠绿翠绿的荠菜在人们的手中翻飞跳跃,好一派田园诗画,这偌大的一片荠菜地,每每都令我无限向往。这两年姐姐们年岁大了,蹲下来挖菜令她们望而却步了,自己也不知忙什么,也无暇去挖荠菜了。现在在超市里居然看到大棚里种植的荠菜,比起野生的荠菜,像南方的鸡毛菜,叶子格外的大,叶柄也格外的长,看似向上长的,水灵灵的,品相真是无可挑剔,买过两回,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,再是怀念也放弃购买了。

小小的荠菜令我怀想,它弥散着一种清香的气味,沁人心脾,这久远深邃的味道,时不时地唤醒记忆,顷刻袭上心头,让我欲罢不能。这荠菜蓄存了一个冬季,裹挟着尘埃破土来到了人间,干涸的大地让它不敢挑肥拣瘦,不管生长在哪里,坚忍不拔向阳而生,饥肠辘辘的人们哪还埋怨它是肥是瘦,咀嚼起来是柴是干呢?这荠菜是漫漫严冬凄美的绝唱,它将喜人的春天完完全全地扛在了赢弱单薄的肩膀上,最先长成、最先为人们食之,铸就了万物生灵复苏的序曲,在酸甜苦辣咸中成就了一缕清香,为这看似散漫的荠菜,我不尽感慨万千!

现在,物质极大的丰富,食物的品种不胜枚举,都说每个人的味觉喜好是在3岁前就定了性的,对荠菜可能源于此道。不夸张地讲,所有品牌的荠菜饺子、荠菜汤圆我都吃过,批量化长成的荠菜,流水线打磨的产品,缺少了个性,味道如出一辙,跟久远记忆的荠菜不能相提并论。即便如此,我依然对它情有独钟,兴许不是荠菜本身了吧,它已化作年代记忆的符号,与我相伴共生。因此,每次在餐桌上与荠菜相遇,吃相就不太顾及了,贪婪的吃上几口,令我心满意足……


作者:邓国红